良久,尤宝宝缓缓放下手,面色沉凝如水,转身望向杨炯,嘴唇微动,欲言又止。
耶律倍见此情景,反而朗声一笑,道:“姑娘有何诊断,但说无妨,不必有所顾忌。”
杨炯知耶律倍性子豁达,既已如此,便对尤宝宝微微点头。
尤宝宝轻叹一声,那叹息声在寂静的雅间内显得格外清晰。
她斟酌着词语,缓缓道:“陛下之疾,乃重创所致。失血过多,犹在其次。关键在于,利刃伤及肺腑根本,肺脉受损,牵连心脉,肺心之气皆呈衰败之象。依常理而论,本元耗损至此,精血难继,恐……恐只有三年之期。”
尤宝宝顿了顿,见耶律倍神色不变,便继续道:“我观陛下脉象,虚滑无力之中,却偶有振越躁动之象,如灯油耗尽前之回光返照……这分明是服用了虎狼之药,以大补之物强行激发残存元气,此乃竭泽而渔之法!
此法或可延寿一年,令陛下得四年光阴,然最后一年,待药力反噬,体内精华耗尽,外象虽或如常,内里却已空朽,届时五脏如焚,百骸俱痛,那种苦楚…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,堪称生不如死。”
“可有良方逆转?”杨炯一把抓住尤宝宝的手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连指尖都冰凉了几分。
他虽早知耶律倍仅余三年寿命,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般饮鸩止渴的隐情,更不知最后一年竟要承受那般酷刑般的痛苦。
尤宝宝任由杨炯抓着,沉默了片刻,迎着杨炯那充满希冀与近乎哀求的眼神,终是咬了咬牙,决然道:“除非……除非能将那受损已朽的肺叶切除!否则,肺病及心,两者互为因果,纠缠不清,绝无根治之可能!肺腑不除,终是祸根!”
“切……切除肺叶?”杨炯如遭雷击,抓住尤宝宝的手无力地滑落,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所笼罩。
他虽是穿越之人,自然知道后世外科手术的威力。可在此刻,在这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时代,进行开胸切肺这等大手术,无异于天方夜谭!
莫说无菌环境、麻醉技术、输血手段这些基础保障,单是手术过程中的止血、脏器吻合、术后抗感染等等一系列难题,就如同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大山,横亘在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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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使杨炯心有万千现代知识,此刻也深感回天乏术,一股深沉的绝望涌上心头。
耶律倍见杨炯神色剧变,颓然欲倒,反而收起笑容,伸手拍了拍杨炯的手臂,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与乐观,安慰道:“姐夫!你这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,莫要为了我这残破身子劳心伤神。我不是还有四年好活么?四年,一千多个日日夜夜,足够我做许多想做的事了。活一天,便开心一天,于我而言,已是足够!”
“不够!”杨炯猛地抬起头,声音陡然拔高,眼中血丝隐现,“倍子!你听着,不够!明年,就明年,我定能开通海上或陆上通路,到时候,我定要将西方那些最顶尖的医师给你找来!我就不信,这泱泱天下,穷尽所有医者,就找不到能救你性命的方法!”
耶律倍闻言,望着杨炯那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庞,以及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,一时语塞。他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底涌起,直冲眼眶,鼻尖发酸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耶律倍急忙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,不愿在杨炯面前失态,忙岔开话题,指着那礼盒,脸上重新堆起期待的笑容:“姐夫!我的礼物呢?快让我瞧瞧,等得心都痒了!”
杨炯知他心意,也知此刻多说无益,唯有用实际行动去寻找希望。
当即,杨炯强行振作精神,将那份沉重暂时压下,走到桌前,将那狭长的木盒缓缓打开。
霎时间,一道赤红如焰的光芒自盒中迸射而出,映得满室皆亮,仿佛将西天的晚霞裁剪了一段,收纳于此。
耶律倍“啊”的一声轻呼,眼中异彩连连,一瞬不瞬地盯着盒中之物。
只见盒内红绒衬底之上,静静躺着一柄连鞘长刀。刀鞘以北海巨鲨之皮包裹,质地坚韧,色泽深沉,其上以赤金丝线镶嵌出一幅星官图案,七颗七彩琉璃珠缀于其间,熠熠生辉,华贵中透着一股神秘与威严。
杨炯伸手将刀取出,目光温柔地拂过刀身,缓缓道:“此刀名唤‘亢宿’,与我随身佩戴的‘角宿’刀,同出自东方苍龙七宿。
昔日你见我使那角宿刀,甚是喜爱,念念不忘。那刀乃是吾妻所赠,承载着我与她结发之情,实在不能转赠,心中一直引以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