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有人踮着脚往前凑,语气里掺着点紧张的打量:“哟,真的是有官员来了,这下可有看头了……”
围在周围的学子们顿时敛了声息,先前还略带喧闹的场面瞬间静了大半。
他们纷纷垂手躬身,脚步轻挪着让出一条通途,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敬重。翰林院在读书人心中,本就是清贵之地,侍讲大人更是离“圣学”最近的人。
一旁的百姓却与学子们不同,脸上多了几分怯意。
他们攥紧了手里的布巾、竹篮,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连大气都不敢喘,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那身着绿色官服、步履沉稳的身影。
这般动静里,陈侍讲携着家眷,脚下竟未遇半分阻碍,稳稳地往内走。
周小勇站在不远处,将这一幕看得分明,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,后背忽然被人轻轻一推。他回头瞥见苏青递来的眼神,瞬间会意,忙整了整衣摆,快步迎了上去,躬身作揖时声音带着几分仓促的恭敬:“下官见过侍讲大人。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陈侍讲原本被这满街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,他这个翰林院官员素来只在书卷与同僚间往来,何曾有过这般阵仗。
竟与这么多百姓挤在一处,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身上,让他浑身都有些发紧。
再一抬眼,心头猛地一沉。这可是午门外的广场,寻常日子里连百姓靠近都难,此刻却人头攒动,让他顿时警觉起来。
方才在家中下定决心来此的勇气,被众人打量的眼神和警惕磨去了大半,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,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了顿。
一边是女儿的事,一边是众目睽睽下的局促,两难间只觉得手心发紧。
周小勇的出现,恰是给了他一个现成的台阶。
陈侍讲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,脸上的不自然淡了些,他垂眸看向身前躬身的人,眉头微蹙着问:“你是?”
“回大人,下官乃是今科考去翰林院的庶吉士。”周小勇抬头时,语气又恭敬了几分。
“哦?可是周吉士?”陈侍讲眼中倏地闪过一丝了然,他倒还有些印象。
得知对方也是翰林院当差的同僚,即便眼下尚未授实职,也是同处一处清贵之地的“自己人”,陈侍讲原本略带疏离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。
陈侍讲凑近周小勇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几分不易察的急促:“你来得早,可知今日这午门外,为何聚了这么多百姓?”
周小勇抬眼看向他,这位翰林院上官素日待人温和,从不对下属摆架子,在馆内名声不错,就是为人古板一些。
他又想起之前听闻的陈家姑娘之事,那般鲜活的女子骤然没了,当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。
此刻听陈侍讲问起,周小勇面上不敢露半分异色,只往前凑了凑,语气凝重地提醒:“陈大人,依下官看,恐怕是有人在背后特意撺掇。您想,养济寺之事,本就牵扯着朝中各方党争,眼下这局面……”
话说到这儿,他便适时收了声,点到即止。
陈侍讲本就不蠢,周小勇这话瞬间打开了他心里的疑窦。
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,妻子正攥着衣角,眼神里满是担忧,心头猛地一沉,今日若是再退,他死后九泉之下,又有何颜面去见早逝的女儿?
陈侍讲原是被孟氏说动而来,对眼下的局面略知一二。
但孟氏却清楚,朝中与京中百姓正对养济寺协管天下女子之权的事争议不休。她便是想借着这股势头,让陈侍讲站出来出头,或许这般逆势而为能有奇效,也好还自己死去的好友一个清白。
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喉间溢出,陈侍讲垂眸望着脚下的青石板,声音轻得像落雪:“实不相瞒,我那早逝的女儿……想必周吉士也听闻过些。”
周小勇闻言,脸上掠过一丝赧然,轻轻点了点头。
陈侍讲便缓缓抬眼,语气定了几分:“今日我带着家小过来,正是为了她的事。”
话音刚落,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,脚步声、惊呼声混在一处,像股潮水般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