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通想起了之前苏寒传来的密信,关于“新币”的构想。
他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点。
——【或者江南另立新币体系。那么,这六百万贯劣币,就是压垮北玄经济的最后一块巨石。】
——【届时,物资没换来,国库空了,百姓冻饿,手里的钱又成了废纸。京城,必乱。】
写完最后一个字,周通合上账册。
“来人。”
心腹悄声上前。
“把这个消息,连夜送出城。”
周通将账册锁进暗格,走到窗前,看着远处皇宫方向那一片被炉火映红的夜空。
那是繁忙的景象,是热火朝天的铸币场。
但在周通眼里,那不是繁华。
那是一场即将烧毁整座腐朽大厦的……
虚火。
养心殿内,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毕剥作响,却驱不散苏御心头的寒意。
他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,汤色浓稠,冒着热气。苏御喝了一口,却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,怎么也咽不下去,反倒激起一阵压抑的咳嗽。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
“陛下,保重龙体啊。”
大内总管王瑾连忙上前替他以此拍背,却被苏御烦躁地挥开。
“说下去。”
苏御放下参汤,目光阴鸷地盯着跪在殿下的黑衣人首领。
“是。”
黑衣人首领头垂得很低,声音沙哑平稳,像是在念一份早已写好的悼词。
“京畿之地,因全力铸币,铜料、铅锡已尽数入库。工部甚至拆了城外三座废弃道观的铜钟,这才勉强凑够了这几日的用度。”
“百姓方面,因官府强征煤炭,市面上薪柴价格暴涨三倍。京郊已有冻死路人的消息传来。不过……”
黑衣人顿了顿。
“因朝廷发放的新钱虽然成色差,但给得足,招募新军的告示下发后,还是有不少流民和破落户为了那十两安家银,去兵部报了名。目前新军已招募三万人,正在西山大营整训。”
苏御听到这里,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。
有兵,就有底气。
只要手里握着刀把子,这京城就乱不了。冻死几个百姓算什么?只要能把那逆子挡在江南,一切都值得。
“做得好。”苏御长舒了一口气,“继续盯着。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煽动民意,杀无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