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也还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话,明摆着是在质疑陈平安的粗心大意,因小失大。
只是陈平安听了,也是转头一瞥荆蒿。
这次陈平安的神色气态,却是让荆蒿有一种“不愧是新朋”的轻松写意。
收起视线,转身坐回原位,陈平安问道:“那对夫妇发家于天隅洞天,照理说跟你和青宫山并没有直接冲突,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,各自经营道场,你们甚至还可以缔结盟约,做那‘一二合力赚大头,老三吃点残羹冷炙’的勾当。听说他们夫妇也不是什么刚强气盛的执拗人物,为人处世,身段颇为柔软,天隅洞天从上到下,待人接物滴水不漏,去了那边游历的外乡修士,都会有一种宾至如归的好感……稍等片刻。”
洞天是说那洞室秘境通达上天,是玄之又玄的天地关枢、阴阳机轴所在,在此修炼事半功倍,供学道人居灵府避兵劫,追求长生久视之道。而福地,顾名思义,长居此地可受福度世,修成陆地神仙。
尤其是能够从福地破天大道屏障,“飞升”至各座天下的修道之人,成就都不低。
只因为一座福地的地仙,只因为“天下”最高就是地仙之位,与一座天下的炼气士结出金丹、孕育元婴的地仙,看似一样境界,实则两种意思。
就像陈平安与那位不速之客,询问对方的家乡事一句,“当地有无剑修。”
当然,此地极为特殊,是洞天福地相衔接的一处
对方答以一句“有剑仙而无剑修”,陈平安便大致有数了,想必亦是被无形大道压制使然。
人间七十二福地,古往今来,多少风流人事,终究都被一个“天”字,挡在了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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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前已经得到师父的暗中授意,将这里交给陈灵均处置就是了。
裴钱本来就是来看小米粒的,无意跟陈灵均抢什么风头,她就不着急一拳将眼前的武夫撂倒。
只是裴钱压境再压境,那个单穿着一条青缎长裤的黄须壮汉,好像急于立功,显然使出了毕生武学造诣,手段尽出,将一把匕首耍得很是有些花样。
他不穿衣不挂甲,上半身裸露,肌肉虬结,一条胳膊能有孩童大腿粗壮,这要是在天桥摆摊卖膏药,光凭这副体魄,估计就能唬住那些寻衅求财的地痞流氓。壮汉神色凌厉,手持匕首,拳法精到兵器熟,是水到渠成的事情,只见他欺身而近,扎脖颈,击心口,戳喉咙,匕首只是一味往那扎丸子头发髻的年轻女子要害处去。
裴钱就只是在小范围之内稍稍挪步而已,好似闲庭信步,偶尔以手肘抵住对方的攻势,或是一记手刀戳向壮汉额头,也能将对方轻松逼退,壮汉随之灵活辗转腾挪,身形矫健异常,也不给看客落下风的感觉。比如一旁坐在马背上观战的黑衣小姑娘,就要经常为裴钱捏一把汗。
裴钱神色古怪,虽说她已经压境到了金身境,而且暂时没有痛下杀手的想法,但是眼前这头鬼物根脚的武将,祭出了压箱底的杀招,却不见半点杀心。
置身战场,如此儿戏,一心找死吗?
裴钱懒得再跟他,“轻轻”以手背挥中壮汉反持匕首、欲想斜持扎心的那条胳膊。
轻轻一碰。
一下子就打断了壮汉的手臂,不见血肉筋骨,只有黑烟滚滚,转瞬间就恢复原样。
壮汉震怒,抖了抖手腕,以匕首扎向裴钱面目,大喝一声,“贼婆娘有点气力,是本将掉以轻心了。”
它却是同时快速密语道:“姑娘小心隐匿于云海的剑舟!”
“剑舟是假,船上那十数架山上秘制的床子弩,千真万确,端的厉害!它们是昔年大骊边军的利器,绝不能等闲视之。”
裴钱置若罔闻,转头躲避匕首锋芒之时,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,手上动作却是骤然加快,在对方匕首横抹之际,裴钱以手肘将其撞飞出去,壮汉倒滑出去,心口一闷,如被重锤砸在胸膛,却是心中暗自赞赏,就怕对方不老道,本还还想要提醒对方知道此事就行,不要露出马脚,结果她抖搂了这一手,双方打配合,便有点天衣无缝的意味了。
壮汉见对方着实武艺高强,也就不再刻意留手,只管放心施展手脚,只觉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,过瘾过瘾,如饮仙酿。
裴钱也掂量出对方的能耐深浅,手上不停,一巴掌抬起,放下,便打得壮汉整颗脑袋都砰然炸裂开来,煞气轰然而散,继而重新凝聚出一颗头颅。
壮汉虽是鬼物之身,也有些头晕目眩,身形摇晃了几晃,忍不住腹诽这娘们,瞧着神色温婉,下手没轻没重的。
裴钱习惯性扯了扯嘴角,只是片刻之后,她还是致歉一句,“我再压一境。”
壮汉还是提醒一番,“任你是筋骨打熬至巅峰的武学宗师,或是不缺防御法宝的地仙之流,一不留神,也要吃个大闷亏。记得不要与我拉开过多距离,还有留心马背上的那个……小姑娘,小心她被剑舟床子弩的一拨攒射给殃及池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