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奏对时,温以缇已把养济院的利弊掰得明明白白。她特意加重了语气,告诉正熙帝,这养济院即便掌了协管天下女子的权,也绝不会成男子的死敌、更不会威胁江山。
恰恰相反,它能收拢天下女子的民心,让百姓都念着陛下的仁政,更是另一种正熙帝想要的平衡的方法!
温以缇从来不是某一派的势力,即便正熙帝心里清楚,她与十王爷走得近,甚至默认她将来会拥立十王爷,可堂更明白。
非到万不得已,她温以缇永远是站在皇权这边的。
否则,在自己昏迷之时,陛下有的是机会让她“病亡”,何苦还再让她站在这里参与早朝?
更何况,这些年她办的事哪一件不是顶着压力、绕着波折?可最终,没有一件办砸过。养济院这件事,自然也不会例外。
龙椅上的正熙帝目光沉沉地落在温以缇身上,后者身姿未动半分。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峙着。
说到底,不过是看这位帝王,愿不愿再信她一次。
信她这个敢赌、敢做,也从不会让他失望的臣子。
温以缇立在殿角,身影单薄得像片经了霜的柳叶,刚“大病初愈”里熬出来,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。
可她偏站得稳,偏不让人觉得她会倒。
仿佛那副瘦骨里藏着根细而韧的芯子,反倒成了殿上紧绷气氛里,一点让人莫名安心的分量。
偏是这两人的“不动”,让底下的官员再也按捺不住。
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冯阁老,脸上满是痛心疾首,连声音都带着颤:“启禀陛下!老臣在朝堂当差几十余载,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绝伦、悖逆人伦的说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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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狠狠顿了顿朝笏,“温尚宫此举,哪里是奏请新政?分明是借着养济院的由头,混淆男女纲常、无视名节礼法!”
“更甚者——”冯阁老的声音陡然拔高,目光扫过殿角的温以缇,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,“她一介尚宫,竟敢在金銮殿上非议朝纲,这便是赤裸裸的以下犯上!今日若纵容她这般行事,他日人人效仿,岂不是要让我大庆的江山,毁在这等离经叛道之人手里?请陛下速下圣谕,将温以缇治罪,以正纲纪!”
冯阁老的话刚落,都察院的二品御史,便紧跟着出列。
他不像冯阁老那般激动,却绷着张冷硬的脸,朝龙椅躬身时,声音掷地有声:“陛下,冯阁老所言句句在理,臣附议!”
他抬眼看向温以缇,眼神里满是苛责:“温尚宫,你可知名节二字于天下女子、于我大庆礼法意味着什么?你要设养济院协管女子,看似是为女子谋利,实则是要拆了夫为妻纲的根!
寻常百姓若见朝廷都容得下这等乱纲常的主张,只会觉得礼法可弃、君权可违,到那时,民间流言四起,宗室非议不断,甚至边境借机生事,这江山的安稳,岂非要被你这一时之念搅得支离破碎?”
“臣掌监察之职,只知守礼法、正朝纲六字。”他转向正熙帝,躬身更深了些,“温尚宫此举,已非过分二字可论,而是动摇国本!若陛下今日不罚,便是纵她乱政,臣恐日后再难服众,更难堵住天下悠悠之口!还请陛下三思,速将其拿下问罪,以安朝野之心!”
礼部尚书脸上满是礼教被犯的焦灼:“陛下!温尚宫此举,是要刨了我大庆男耕女织、夫为妻纲的根本啊!”
他攥着朝笏的手都在抖,“自古以来,女子主内宅、守妇道,男子主朝堂、掌天下,这是天定的纲常!如今她要协管天下女子,要女子与男子并肩,这岂不是要让女子抛头露面、插手政务?届时女子不安于室,男子难掌其家,连家都乱了,这天下还能稳吗?此等违逆天道、败坏礼教之举,臣万不能容,请陛下治罪!”
紧接着,兵部尚书也沉步出列。
他声音洪亮如钟,带着历练出的刚硬:“陛下,乱则生变!我大庆的兵卒,哪一个不是为了护家卫国而战?这家里,女子守着后方,男子扛着刀枪,才撑得起江山。若按温尚宫说的来,女子要争着与男子并肩,那军营里要不要收女子?边关要不要让女子去守?
将士们分心顾家,军心一散,再遇外敌入侵,谁来保这大庆的疆土?这是拿江山安危当儿戏!臣请陛下严惩!”
兵部尚书的话刚落,工部与吏部尚书对视一眼,暗暗叹了口气,也齐齐上前。
工部尚书先开口,“陛下,河工、营造,哪一样不是靠男子出力?若女子要并肩,先不说她们能不能扛得动夯土、架得起桥梁,单说工坊里的规矩、工地上的调度,历来是男子主事,骤然换女子插手,只会乱了章法、误了工期!这不是给权,这是添乱,是拿国计民生开玩笑!”
吏部尚书随即接话,脸色严肃如霜:“臣附议!吏部掌官员任免、考核,历来选官取士,皆以男子为纲,非是轻视女子,而是女子久居内宅,未涉政务,骤然让其出面,她们懂刑名?懂吏治?懂如何安抚百姓、处理灾情吗?强行给权,只会让官员任免乱了套,让地方政务陷进混乱!温尚宫此举,看似为女子,实则是扰乱选官制度、动摇吏治根本,臣请陛下明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