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子月再来找弟弟的时候,就看见弟弟歪靠在琴桌边,单手支着下巴,眼神空茫茫落不到实处,素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琴弦,曲不成曲,调不成调。
虽不会让人听了烦躁,却让人明白勾勒琴弦的人心神不宁。
连她这么个大活人来了都一点没发现。
路子月没有骤然惊动弟弟,说不定问了也是白问,转头找守在外间的小厮春景,小声问道:“小公子之前还是好好的,现在是怎么回事?”
春景知道小公子是瞒着大小姐送温女娘糕点的,虽然不高兴温女娘辜负自家小公子的心意,让小公子伤了心,但也不敢将这事明明白白告诉大小姐。
春景还不知道路子月已经知道了弟弟私下借她的名义送糕点,也不知道自家小公子不仅仅是因为温黎可能的疏远难受。
但他知道自己是谁的小厮,垂着脸不敢对上大小姐的视线,硬着头皮,支支吾吾就是憋着不说。
什么样的的公子,就有什么样的小厮,都是嘴巴硬的。
路子月气得拿手指直点他,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春景瑟缩着更不敢出声了。
路子月斜了他一眼,想想最近能让自家弟弟牵肠挂肚,情绪起伏,又让小厮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明说的人,也就只有她那位友人。
“是不是跟温女娘有关?”路子月沉声开口,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自家弟弟又做了什么,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,越想越忧心,自家弟弟被娇宠着长大随心所欲惯了,还真难说会不会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。
越想脸色越沉,她是想促成一门好亲事,却不想亲事没成,弟弟出了事。
路子月惯是不着调的脸上阴云密布,嬉笑时清冷的五官不显,现在真有几分人鬼惧怕的冷寒。
到底是世家养出的女娘,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性子。
春景被吓得手脚发寒,哆哆嗦嗦站不稳,身子一歪,跪在地上继续抖,却嘴硬的还是什么都不说。
路子月寒着脸,正要说上几句突破春景的心理防线,里间传来弟弟无力的嗓音,“阿姐不要为难春景,有什么事情问我就是。”
路子月没动,只是脸上的寒意锐减,刚刚只不过是吓吓春景,没想到春景为了弟弟还是顶住这么久,对弟弟忠心,她也无意为难。
不过里面的那位说是找他问,能问出多少还不一定有小厮嘴里逼问出来的多。
“春景你下去准备点茶水点心。”小公子着青衫而出,挥一挥宽大的衣袖,带起阵阵清雅香气,似乎是青竹味的香膏。
路子月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鼻子,确实是好友制作的香膏,这么快就用上了,当真是情意缠绵。
自家小公子出来,大小姐的注意已经不在他身上,春景撑着身子哆嗦着起来,腿还在发软,也顾不得了,踉踉跄跄地溜之大吉,大小姐凶起来太吓人了。
“这事你真不能瞒着我,若是真出了什么事,你让阿姐我良心如何能安。”她不后悔结识温黎,却有点后悔之前没打探好,就助长了弟弟的心思。
“温女娘是不是猜到了糕点是我做的送的?”小公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说到这事,也是她来找弟弟的原因,“我原先以为你只是做糕点送到我那,没想到今日跟温女娘无意说通,原来昨日她临走时你还冒着我的名义送了点心,当真是一点都不怕。也不跟我私下通一下气,温女娘是心思细腻的人,我那时的表现,人家怕是大致猜到了里头的文章,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彼此尴尬,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小公子恍然般低低道,垂着眼睛,怏怏的,越发没精神,“她让人传话,之后几日不用了,说是吃不完浪费。想来也是不想我难堪才这么说的吧,温女娘拒绝都拒绝的这么周全温柔。”
路子月难掩惊愕,弟弟的模样跟着了魔似的。
没有情感经验的路子月,完全不能够理解,疑似被拒绝了还能一边伤心一边感慨对方的好。
以她弟弟养尊处优的性子,不是应该被逆了心意,就左看右看,看不顺眼吗?
对她这个亲姐姐尚且如此,怎就对温黎百般宽容体谅,这还是她家娇气的小公子?或者说情爱当真能让人如此?
“所以今日你又用着我的名义送了点心,还被她拒绝了。”路子月揉揉头,陷入情爱的弟弟不清醒的让她脑袋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