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有三万营兵,最起码要有三十万的壮丁,才能遴选出如此多的营兵,而要养得起这三万营兵,每年光是俸禄支出就要六十万银,而军事装备、维修等等,最起码也要一百二十万银以上。
吕宋能养得起这么多的营兵,而且还游刃有余,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吗?!
“陛下,黔国公府当年领的是军屯卫所,时至今日,黔国公府带的兵马依旧是卫所军兵,而非募兵营兵。”
“西南营兵都由刘綎将军率领,经过万历九年的俸禄改制,这些营兵的俸禄是由朝廷直接发放的。”沈鲤立刻补充了自己的意见。
皇帝要参考云南旧事,对吕宋进行王化,那殷宗信就不能再领这三万营兵,而是军屯卫所。
沈鲤在奏疏里一直说的祖宗成法,表面是驸马都尉不能任事,实际是营兵和卫军之间的区别。
高启愚看二位阁老都说完了,才开口说道:“陛下,殷宗信和盈嘉公主感情极好,殷宗信把三个儿子都放在了大明教育,殷宗信不会背叛,但下面的人怎么想,那就不一定了。”
“陛下,就比如臣当年在南京主持乡试,给的题是《舜亦以命禹》。”
高启愚现身说法,告诉了陛下,有些时候,黄袍加身这种事,不被其本人意志掌控。
当年高启愚搞出来的乱子,弄得张居正非常被动,为此张居正驱逐了高启愚,甚至高启愚被张居正百般为难,不是皇帝护着,高启愚早就被张居正收拾了,他两次用命做筹码,才换得了仕途的更进一步。
高启愚继续说道:“而现在,国姓爷久镇吕宋,就这十个营的参将,号称十虎,即便臣在京师,依旧听说过伏龙徐桢,镇海王虎的威名。”
“这十虎,都是国姓爷的心腹,这也是驸马能够顺利掌控吕宋总督府的根本。”
殷正茂将殷宗信召回马尼拉,殷正茂病逝后,殷宗信立刻完全掌控了整个吕宋,因为这十虎可谓是忠心耿耿,全都支持殷宗信总督,甚至不客气的说,殷宗信这个武夫,更对这十虎的胃口。
伏龙徐桢,镇海王虎,分别是伏波营和乘波营的参将,这二人,在南洋经历大小战阵一百五十多阵,百战不殆,百胜将军。
而这十虎,全都出身于当年广东平倭的客兵营。
高启愚琢磨了下,总结性的说道:“陛下,如果这般下去,恐怕明日之吕宋,就是今日之倭国了,还是朝廷自己培养出来的心腹大患。”
高启愚说话有点过于直接了,但他要做独臣,就要把话讲的如此明白。
“诸位所言有理,容朕缓思。”朱翊钧召见大臣议事,就是为了听取大臣们的意见。
这也是朱翊钧力保王崇古、张居正身后名的目的,如果连张居正都被反攻倒算的话,大臣们就要放下谏言情结,尊重大明命运了。
凌云翼顶着皇帝的怒火,和沈鲤、高启愚等人联合起来,反对陛下的圣旨,而且是两次,是建言献策,责难陈善的忠诚骨鲠,绝非违逆佞臣。
他们三人清楚的知道,只要是真心为大明好,而且言之有理、言之有物,陛下会良言嘉纳,并且会像汉文帝容忍张释之反复忤逆一样,容忍他们这些不同的声音。
陛下是霸道,不是好坏不分。
他们三个人谈到的理由,绝非在指鹿为马,更不是危言耸听,这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。
“陛下,是臣去找殷宗信谈的,殷宗信说,国姓爷在临走的时候,曾说过,如果不行,就让宗信回到大明做驸马。”凌云翼面色严肃:“陛下,臣去广州府的时候,国姓爷还在广州抗倭。”
“国姓爷对臣有提携之恩,而且他留下的五百客兵,是臣平定瑶乱的定海神针,没有这五百客兵做庶弁将,瑶民之乱,臣不知几时方休。”
“国姓爷留下了如此遗言如此安排,显然是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,但是他无力改变,也不能改变。”
殷宗信不懂,殷正茂能不懂?
这么下去,大明和吕宋迟早有一天兵戎相见,若是大明和吕宋总督府打起来,他殷正茂就不是推运维新第四功臣,而是大明国朝的国贼了,大明无论输赢,都得把他的坟给刨了,开棺鞭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