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十九年八月初四,今年最后一次环太贸易的船队扬帆起航,北太平洋冬季的极端气候非常的严峻,和大明风暴在六七八月泛滥不同,金山国是到了冬天风暴泛滥。
经过了足足两个月的航行,环太贸易船队抵达金山国金山港。
赵穆,是此次远航的军兵之一,他广东广州府清远卫百户所的百户,现年二十四岁,身高六尺,孔武有力。
他祖籍山东即墨,他的父亲是一名客兵,从山东到浙江再到福建、广东,平定倭患立下了些功劳。
万历二年,赵穆的父亲死于广州电白港之战。
赵穆那时候才刚刚六岁,就成了孤儿,母亲死在倭患,父亲战死沙场,赵穆没有领到父亲的抚恤,连本来有的家产几亩薄田,都被夺了去,尚且年幼的赵穆,就这样成了个流民。
那时候,客兵的名声不好,一旦打完仗,客兵就成了不稳定因素,山匪海寇,有很多都是无一技之长傍身的客兵组成,聚啸山林、海岛之上,为祸一方。
万历五年,九岁的赵穆流落到了广州府,实在是饿的头晕,把珍藏的功赏牌拿去了典当行典当。
赵穆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为了平定倭患连命都搭上了,哪怕最难的时候,赵穆都没有把象征着父亲一生荣誉的功赏牌典当。
可九岁无以为生的赵穆,实在是走投无路了,只能拿去卖了。
典当行给了四钱银子的死当,九岁的赵穆看着高高的柜台,他甚至看不到典当行伙计的脸。
所有的典当行都会把柜台修的极高,很多伙计要走内踏,才能坐到凳子上,就是为了不见人间疾苦。
四钱银死当,父亲的一生,就值四钱银子。
赵穆不想当,他讨回了父亲的功赏牌,蜷缩在街角,不知如何是好,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,他恨,恨朝廷、恨衙门、恨那些面目可憎的街坊邻居,他跑到了广州府衙门敲了冤鼓。
衙门朝钱开,没钱莫进来,赵穆虽然小,但也知道衙门这地方,这冤鼓一敲,他被打一顿的可能更大。
那年,凌云翼在广州做巡抚,凌云翼好杀人的恶名早就传遍整个两广,虽然是个小事,但那块功赏牌,最终还是走到了凌云翼的手里。
万历五年,凌云翼开始清查客兵贪腐案。
万历六年,凌云翼押解了四十三名贪官污吏入京,都是克扣客兵、卫所军兵抚恤的贪官污吏,经过皇帝朱批,一律斩首示众,曝尸十日,家眷送吕宋充军,以儆效尤。
万历七年的时候,这等狂风骤雨,和年幼的赵穆无关,他成了清远卫的百户,还有近百名和赵穆有类似经历的孩子或者客兵后人,被凌云翼找了回来。
赵穆站在金山港的栈桥边,吹着海风,忽然想起了六岁时候,每次去码头送别父亲的场面,那时候,他举着手,都没有父亲的腰间佩刀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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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清楚的记得父亲的佩刀,那把刀是祖传的。
刀的脊背早已生锈,斑驳的锈迹却仍然能够杀敌,证明了腰刀做工精良,而数以几十年磨砺,让佩刀的刀刃形成了狗咬过一样的弧度,但那把刀饮了倭寇的血,就是父亲最心爱之物。
父亲还有一副铁罩甲,是一种布面甲,铁甲片早已经锈蚀出了坑洞。
赵穆有一副铁浑甲,精钢打造,有两把钩镰枪,有长短两把燧发火铳,有雁翎刀一把,短手刀一把,他还有独属于他自己的一条船,三体式三桅水翼快速帆船。
都是新家伙,他来金山城之前,刚发到他手里,这条水翼快速帆船属于赵穆自己,是皇帝的额外恩赏,希望他能够尽心为远在金山的弟弟朱翊镠做事。
这条船真的很快,他刚拿到船的时候,曾经用一个时辰的时间跑了足足两百里水程,从金山港到松江府的新港,水程足足两万里,赵穆有信心用这条船,在四十天内回到大明。
赵穆站在猎猎风中,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的模样,都有些模糊了,九岁那年,赵穆学会了一个成语,叫刻舟求剑。
他现在回忆过往,不过刻舟求剑而已。
“爹,孩儿现在也是墩台远侯了。”赵穆将一个石子踢进了海里,大踏步的向着金山城而去,他这次来了,就不走了,他这次要就任潞王爷的了山,金山国海防巡检大头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