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,梁少宰可能无法理解,但这些土司世酋就是这么想的。”曾省吾对着梁梦龙讲了讲这些土司世酋的做事逻辑,梁梦龙根本无法理解。
梁梦龙眉头紧蹙的说道:“简直是不可理喻。”
曾省吾又摇了摇头说道:“以杨应龙为例,他们家在播州称王称霸了七百余年,经历了唐宋元明,传了二十九代,在他看来,皇帝又算什么?”
“播州就该是他家的,谁都不能染指,朝廷派了流官,是乱了规矩,是在侵略。”
“国中之国,诚如此也。”
杨应龙是个缩影,和都掌蛮当初没什么区别,这种心态和想法,归纳一下,就是国中之国,就会出现这样的事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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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简直是可笑,既然觉得自己这么厉害,为何不自谋生路,为何还要倚仗朝廷?或者干脆反了?!”梁梦龙的语气变得十分的冷厉,甚至带着几分肃杀之气。
曾省吾叹了口气说道:“杨应龙,这不就反了吗?”
“当初我曾经把都掌蛮的土司世酋,叫到了重庆府会勘,朝廷也宽宥了他的罪行,最后,还是得兴兵把他灭了。”
朝廷其实懒得理这些世袭土司,他们老老实实,什么都不干,大明也默许了他们做土皇帝,但次次都是这样,非要激怒朝廷,试一试朝廷的脾气。
久在大明腹地的大明人,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,其实也不必去理解,既然造反,那就平叛便是。
“梁少宰,四川汉兵、云南汉兵可信。”曾省吾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。
朝廷其实对四川、云南的汉兵有些顾虑,这种顾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距离的考量,担心地方做大,出现唐末的藩镇割据。
所以朝廷屡次对西南用兵,都要劳师动众,从京师、从腹地调派汉兵前往,比如国初几次的麓川之战。
在曾省吾看来,这太浪费了,军兵粮饷辗转半天下,成本实在是太过高昂了,而且北兵南兵,其实都不擅长丛林作战。
正统年间,三次麓川之战,都是巨大的战争成本支出,同时伤亡惨重。
嘉隆万年间不是如此,这个时间段,大明对西南的战事,都是以西南汉兵为主,效果极好。
倒不是朝廷没有了疑心病,实在是朝廷没有那个人力物力财力去,调动军兵粮饷辗转半天下,只能仰仗西南汉兵了。
万历维新之后,陛下不过是萧规曹随,按着前人的规矩办事。
“以前很难解释,但现在反而好解释了,一方面云贵川黔实在是太穷了,撑不起一个藩镇来,脱离了朝廷,很难维系;”
“其次,是西南的主要矛盾和腹地的主要矛盾不同。”曾省吾从矛盾说的角度,解释了为何西南汉兵可信的问题。
都是大明,西南情况和腹地却有所不同,西南的主要矛盾,还是汉人和生苗之间的生存之争,并非完全王化的郡县之地,但是久在腹地,很容易就会从完全成熟的郡县角度去思考问题,即央地矛盾。
搞清楚这一主要矛盾,就可以把西南汉兵可信的原因,彻底解释清楚。
这次对播州用兵,仍然以西南汉兵为主,就是这个原因,朝廷完全不用担心,新式火炮装配到了西南汉兵,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,西南土司世酋,才是汉兵们最大的敌人。
梁梦龙这才彻底了然,为何曾省吾没有请陛下调动京营前往,完全没必要。
西南汉兵,也要面子的,一些个土司世酋作乱,完全没必要调动天兵天将,长途跋涉去平定。
曾省吾继续说道:“而且这次播州之事,比都掌蛮要简单些,都掌蛮作乱,身后有莽应龙的影子,是内外勾结的一次动乱,外患、生苗、土司勾结,情况颇为复杂。”
“但现在东吁苟延残喘,大明已经把宣慰府设在了莽应里的家门口了,东吁已经没有办法和杨应龙配合了。”
曾省吾和莽应龙打过交道,这个人心思缜密,从来都是谋而后动,而且做事极其果决,见事不成,立刻舍弃了都掌蛮与大明交好,防止大明借着都掌蛮之事,对东吁发动战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