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六点,省纪委办案点的讯问室里,郭鹤年坐在一张没有扶手的椅子上,头顶的白炽灯将他的脸照得苍白。
桌对面,省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主任陈涛和一名笔录员已经准备就绪。陈涛打开录音笔,语气平稳如常:“郭鹤年,根据规定,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。你有权陈述和申辩,但必须如实回答。听清楚了吗?”
郭鹤年双手交握,放在桌下,微微颤抖。从江畔市办公室被抓走到现在,他经历了最初的恐慌、中途的侥幸、到此刻的故作镇定。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每一种可能的应对,抵赖、部分承认、或者干脆把所有事都推到吴启明身上。
“听清楚了。”他的声音还算平稳。
“保险箱里那三张三千万美元的不记名存款凭证,哪来的?”陈涛开门见山。
来了。郭鹤年心中微凛,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:“什么存款凭证?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。”
“需要我提醒你吗?”陈涛从文件夹中取出三张凭证的彩色复印件,在桌上推成扇形,“瑞士联合银行,不记名,凭票即付。开户日期分别是2019年3月、2020年7月、2021年11月。每张一千万美金。”
郭鹤年看着那些复印件,心脏狂跳,但依然摇头:“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。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?”
“栽赃陷害?”陈涛微微前倾,“你是说,有人潜入你家,打开你那台需要指纹和双重密码的德国进口保险箱,放进去三千万美元存款凭证,再原样锁好?”
“我…”
“郭鹤年。”陈涛打断他,“你是聪明人,应该知道我们既然能打开那个保险箱,就说明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技术手段和授权。现在问你这个,是给你主动交代的机会。”
郭鹤年沉默。他确实没想到,对方会如此迅速、如此精准地找到保险箱并打开它。
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除了存款凭证,”陈涛的声音继续响起,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神经,“保险箱里还有一个银色U盘。里面的内容,需要我为你播放几段吗?”
郭鹤年猛地抬头,眼中第一次闪过真实的恐惧。
U盘。那里面装着他最深的秘密,不仅是资金往来,不仅是合同文本,还有那些录音,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的对话。
陈涛观察着他的反应,按下了播放键。
录音质量很好,是郭鹤年自己的声音:“…永盛那个光伏项目,必须给他们。招标条件我已经让人改过了,符合资质的就他们一家…”
另一个声音是吴启明:“郭市长放心,规矩我们都懂。下个月瑞士那边会有笔咨询费到您指定的账户。”
“谨慎点,别用国内账户。”
“明白,用您上次给的那个离岸公司名义。”
录音停止。陈涛看着郭鹤年煞白的脸:“还需要听下一段吗?关于跨江大桥二期工程,关于老城改造地块出让,还是…关于‘暗河’组织每年两百万的‘咨询费’?”
“别放了!”郭鹤年突然失控地喊出来,双手抱头。
讯问室里安静了几秒,只有录音笔的红色指示灯在无声闪烁。
“我说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,“我都说…”
上午九点,江畔市郭鹤年家中,搜查工作进入精细化阶段。
省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副主任周明亲自带队,十二名专业人员将这套二百平米的房子分割成若干区域,像考古发掘般一寸寸推进。
客厅沙发被移开,地毯被掀起,墙壁被探测仪扫描。书房是重中之重,除了已经打开的保险箱,调查人员还在书柜后发现了一个暗格,里面是几本护照,姓名不同,国籍不同,但照片都是郭鹤年。
“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圣基茨和尼维斯…”周明翻看着这些护照,“准备得很充分啊,连加勒比岛国的护照都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