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游这么些年,宁远一向鼻孔朝天,很少会称呼他人为“先生”,可只要说了,那么就一定是发自肺腑。
崔瀺于他,真有大恩。
看似第二次的北游路上,到处都是绣虎的算计,可说到底,没有那些种种“意外”,他也走不到此处。
崔瀺面色平静,坦然受之。
如果说一座镇剑楼,是对身为剑修的宁远,极大的认可,那么去管至圣先师要那宗字头衔,就是天大的人情了。
如今浩然无剑宗。
可往后就会有了。
并且从始至终,宁远都没有在崔瀺这边,提及过“剑宗”二字,可他就是能料到,并且可能在更早之前,就着手谋划了起来。
这位文圣首徒,想要从大骊开始,扶持起一座名正言顺的“剑宗”,根据此前描述,崔瀺还想让浩然天下的诸子百家,再多出一家。
文庙的读书人,万年之前,不愿给剑气长城一座休养生息的大洲,那么没关系,此事就交由我崔瀺来做。
让我这个背负骂名,臭名昭着的绣虎,一砖一瓦,在东宝瓶洲,修建起一座剑道圣地。
代替儒家,代替人族,偿还抵御蛮荒万年的所有债务。
崔瀺突然转过头,看向西边,浑浊的老眼下,好似望见了那座距离遥远的中土神洲,喃喃自语,说了一句话。
“我们的天地,不能独尊儒术。”
饶是宁远,也不由得暗自抹了把汗,内心腹诽,国师大人,你想归想,说出来作甚?
要是给至圣先师听见了怎么办?
并且这话儿,还真不应该是一名读书人来说。
崔瀺对此不以为意。
他继而瞥了眼楼下,镇剑楼外的台阶那边,此刻正静静坐着一个长裙姑娘,似乎是在等待宁远。
老人摆了摆衣袖,笑道:“好了,就说这么多,明日准备妥当,你我在鸣镝渡聚首,去往中土的路上,有些事,我再与你慢慢细说。”
“不耽误你们小两口花前月下,走了走了。”
言语之后。
就这么转身下楼。
宁远忽然想起一事,是个在心底埋藏已久的问题,遂语速加快,问道:“崔先生学问通天,不比周密来得差,可为什么非要寻一位剑客?”
“没了我,先生就做不成那些事了?”
崔瀺没有回头,步伐沉稳,撂下一句话。
“大道同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