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因为这个,去往中土讲学的崔瀺,与文圣一脉的关系,也缓和了不少,师弟左右,也愿意在议事期间,抱剑立于师兄身后。
读书人再次作揖。
宁远这回没有坦然受礼,拱了拱手,诚恳笑道:“没有国师大人的指点迷津,我也无法走到现在。”
当年离开剑气长城,第二次的北游路上,看似是被人算计着走,当然,确实如此,可说到底,没有崔瀺的这些“古怪铺路”,他早就死了。
第二次的“天下共斩”,之所以没有落到他头上,毫无疑问,完全就是因为两个人,一个近在眼前,崔瀺,一个远在天边,齐先生。
两相成全。
不得不说,真是一盘好棋。
宁远犹豫了一下,轻声摇头,“其实无论第一世,还是现在,走到如今,我都不怨三教。”
崔瀺伸手搭在栏杆上,眺望大骊京城,没有转头,笑道:“说说看。”
宁远点点头,“换成我是三教之中的大修士,大抵也会如此,毕竟事关人族的千年万年。”
“万年之前,死了那么多前辈先贤,好不容易登天成功,不再被神族视为鱼肉,谁愿意继续去承担风险?”
“我是域外天魔啊。”
“依照这片人间来看,我是异类,本就该合力诛杀,不留祸患,说来也好笑,我曾多次试想过,换成我是道祖,察觉到一头天外来客……会怎么做?”
宁远自问自答,平静道:“能怎么做,趁其弱小无力,一巴掌打死好了,还不是简单的打死,必须挫骨扬灰,魂飞魄散,死后无轮回,无往生,无因果。”
青衫客笑了笑,发自肺腑道:“很是庆幸,我来到的这片人间,不是神道为首时期,也不是洪荒年代。”
“是眼下,是青冥天下有道门,是莲花天下有佛教,是此刻所在的浩然天下,有儒家,有百家争鸣。”
“我来的人间,是有蝇营狗苟不假,还很多,但是善意,也不少的,我见过,也碰到过,所以这个姓宁的江湖剑客,也愿意对这个世界,抱有一份纯粹善意。”
“因为我没死啊,我是被算计,在烂泥坑里摸爬滚打,这不假,可我至少还活着,以一头域外天魔的身份,好好活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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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已经足够了。”
“有人一言不合,就要砍死我,也有人对我一见如故,对我掏心掏肺的讲道理,喝酒论学问。”
“有人修道,只图长生,冷眼看世,也有人修道,无论是刚在山脚,还是已经踏上山巅,都总喜欢回头看看,不止是看来时路,还想着能不能拉后来者一把,如此传承有序,人间大美矣。”
如果说头两句,是宁远说与崔瀺听的,那么后几句,就是说与他自己,或是这座天地听的。
镇剑楼上,有人背靠烟火,轻声诉说,犹如万年孤独的秋蝉,在最高枝头,对天地放声。
崔瀺难得有一丝唏嘘。
老人轻声道:“闻听此言,真是大慰人心。”
随即又补了一句某人的口头禅。
“善。”
宁远扯了扯嘴角,冷不丁问道:“国师大人,就不怕我说的这些,也是我早就打好的腹稿?用来忽悠你的?”
一袭儒衫随口道:“如果你真能把戏演到这个地步,把三教,把齐静春,把我,都给甩得团团转,那么我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