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一日,春末夏初,庭中老梅已绿叶成荫。
一只金蝉,历经数年地下蛰伏,终于破土而出,缓缓爬上梅树粗糙的树干。
它停在那里,背部缓缓撕开一道缝隙,一个柔软而湿润的生命体,从中艰难地挣脱出来。
楚云寒正坐在不远处,目光自然的落在这小小的生命蜕变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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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着那旧壳的脆弱与坚守,看着新体挣脱时的挣扎与奋力。
看着那湿漉漉的翅膀在空气中缓缓舒展、变硬,由无色透明逐渐显现出清晰的脉络与薄翼特有的光泽。
整个过程,缓慢,安静,在蝉的世界里,却充满了生命本源最惊心动魄的力量。
他没有任何赞叹或怜悯的情绪,只是冷眼旁观,如同梅树自身在观,如同青石板在观,如同这方庭院在观。
当那新生的蝉,最终振动薄翼,发出一声清越的初鸣,旋即奋力飞向高远的天空时。
楚云寒的心中,那沉静了数百年的心湖,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极细小的石子,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,无声荡开。
并不是他从蝉蜕中悟出了什么大道,而某种一直存在的隔阂,似乎在那一刻,消融了那么一丝。
他观万物百年,试图映照其道。
而在此刻,观这蝉的蜕变与飞升,他忽然感到自身那“观”的立场,那将自身与所观之物微妙区分的最后一丝意念。
也随着那蝉的旧壳一般,悄然脱落了一部分。
我观蝉,蝉亦在“观”我否?
我观这庭院万物,这庭院中的万物是否亦在“映照”着我?
所谓的与道冥合,或许并非一个主动“去合”的行为,而是当“观者”与“所观”的界限彻底模糊。
当“自我”的意志不再试图去理解、去定义、去掌控“道”。
而是自然而然化为“道”之显现本身的一部分时,那种状态,是否便是冥合?
比蒙似乎感应到了他心境上的一丝微妙变化,从廊下站起身来,走到他的身边,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腿,发出低沉的嗷呜声。
楚云寒伸出手,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,目光依旧望着蝉飞走的方向,天际,只剩下一片空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