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川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:“我率军冲至安王帐前,遭遇了屠夫拦截,险些丧命,幸得阎都统及时赶到援手;当我们终于冲进大帐时,却发现安王早已身首异处,头颅被整齐地放置在桌上,血迹未干!”
“嘶……”
此话一出,满座皆惊,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当时冲进大帐的只有凌川、沈七岁、小和尚以及阎鹤诏,因此这消息外界还无人知晓。
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,众人都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。
一个来历不明的书生,处心积虑地挑唆安王造反,精心布局,却在事败之际毫不犹豫地杀掉安王,然后人间蒸发……
无论怎么看,安王都像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,一旦失去价值,便被弃如敝履;杀他,既是为了灭口,或许也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。
想到这里,凌川忽然意识到,自从昨日在安王大帐一别后,他就再也没见过阎鹤诏的身影。
他开口问道:“许将军,近日可曾见过阎都统?”
许知白摇了摇头:“未曾见过!”
对此,凌川也未深究,毕竟,无论文臣武将,都不想看到廷尉府的人,更何况是那尊名震官场与江湖的活阎罗。
又闲谈片刻后,凌川将话题引回现实,关切地看向许知白:“此次平叛,定州军的损失恐怕不小吧?”
许知白闻言,脸上的神情变得疲惫与痛惜,他长长叹息一声,放下了手中的筷子:“不瞒凌将军,经此一役,定州军可谓是元气大伤,没有数年时间,恐难恢复旧观!”
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哽咽:“我定州原本有近三万兵马,此番折损近半……奈何安王暗中谋划多年,加之骤然发难,竟将定州城以外各郡县的兵马尽数收拢。名义上是‘平叛’,可除了安王自己培养的少数死士亲信,城外那近两万叛军……皆是我定州子弟兵啊!”
许知白双目通红,痛心疾首地握紧了拳头:“我心里清楚,除了少数被威逼利诱、或甘愿同流合污的将领,绝大多数士卒都是被蒙骗裹挟,不明真相!”
“可是……在大局面前,在两军阵前,我别无选择,只能将他们视为敌人,挥刀相向!每念及此,心如刀割!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沉痛,令在座众人无不为之动容。
此战对于许知白和整个定州军而言,无疑是一场惨痛的手足相残。
战场上兵戈相向的,可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同乡,可能是昔日并肩浴血的同袍,甚至可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。
然而在大局面前,每个人都成了被浪潮推着前行的棋子,身不由己。
许知白端起一杯酒,没有敬任何人,径直倒入口中,喉结剧烈地滚动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胸腔,却远不及他心中的苦涩。
“这一切,怪不得那些士卒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沉重的疲惫,“只怪本将失察,未能及早洞察安王阴谋,以致酿成如此滔天大祸!”
他双目布满血丝,通红的眼眶中压抑着巨大的痛苦,继续说道:“待定州善后事宜处理完毕,我便自行辞去这定州主将之职,返回神都,向陛下请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