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这一次,他对待的,是自己。
“身为族长,我是最不能逃跑之人,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问出这种问题。”封长淡淡道。
……你以为我不知道答案吗,混账哥哥!
茜伯尔握紧拳头,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,一切都是那么相似,一切都充满既视感。然而,她心底的理智又那么明晰地告诉她,她已经失去了他们。
升为高维花费了她太久的时间,等她回到穹地,已经换了不止一代人。昔日的故人、亲人……都已经化为黄土一抔。
他们寿终前有想念她吗?一位被祭祀的神明,一位不被理解的少女。
她遗憾没能在他寿终前说声再见,当“他”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,却又到了再见的时刻。
她抽出木盒里的签子,是红签。
可笑的是,她这次的运气很好。
“运气不错,去逃跑吧。”封长瞥了她的签子一眼,挥挥手:
“没抽中的,随我来。”
茜伯尔望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族人的脸,渐渐远去。
他们明明那么看不起她,凯尔纳惜还满口“小邪教徒”,但这种时候,凯尔纳惜仅是看了她一眼,就沉默地跟随着封长走出去。
——控制他们的,究竟是什么?
愚昧的信仰,集体主义从众,不懂明哲保身的蠢笨,还是心中根深蒂固的族群信仰?
“信仰”,是跟随了茜伯尔一辈子的能力,可她现在,竟有些弄不懂此为何物。人们能因此而生,能因此刀剑相向,能因此面目丑恶,竟也能因此而死。
他们一个个走出地下室,犹如举着火把,走出了狭窄黑暗的洞穴。
“这并不丢人,而是为了活下去。”封长的话语犹在耳畔:
“活下去,不是为了复仇,不是要诉诸血与火,而是为了让这片森林里,再度响起我们的声音,再度响起——夜莺的声音。”
哗啦——哗啦——
茜伯尔忽然望见,向外走去的三百六十六位族人,身后逐渐长出了一对翅翼。
那翅翼,自一位位沉默前行者的背脊肩胛处,先是骨骼在无声中伸展、塑形,仿佛坚韧的藤蔓在月光下抽枝。紧接着,一层薄薄的光晕晕染开来,呈现夜色浸透的墨绿与幽蓝。
哗啦——哗啦——
三百六十六对翅翼张开。没有预想中遮蔽天日的磅礴,反而沉默、悲怆、优美。它们并未扇动,只是静静地在行走者的身后延展、低垂,宛如一件件庄重的祭服,覆盖着他们奔赴深渊的背影。
——这一刻,茜伯尔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,他们的确不是“他们”。
他们并非穹地的第一部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