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的窗棂纸,透进一丝惨淡的青白。
一夜未熄的烛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泪,扑腾两下,灭了。只剩下一缕袅袅的青烟,在死寂的殿内盘旋。
大内总管王瑾手里捧着一盆温水,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。
“陛下,该洗漱……”
话只说了一半,王瑾手里的铜盆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水泼了一地。
“陛……陛下?!”
王瑾扑通一声跪下,声音都在发抖。
龙椅上,苏御依旧维持着昨夜的姿势。
但他那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,鬓角处竟在一夜之间生出了刺眼的霜白。那张脸灰败如纸,眼窝深陷,布满了赤红的血丝,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,苍老了十岁不止。
“慌什么。”
苏御的声音嘶哑,像是砂纸磨过锈铁。
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王瑾。
“笔。”
苏御伸出手,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抓。
“拿笔来。”
王瑾不敢怠慢,顾不得擦地上的水,连滚带爬地取来纸笔,研好墨。
苏御抓起御笔,手腕有些抖,但他深吸一口气,笔锋落下时,却依旧带着那股子狠绝。
这一次,他没有用“奉天承运”的官样文章。
这是一封家书。
也是一道催命符。
“吾儿苏寒,见字如面:”
“父皇老了。”
起笔三个字,透着一股浓浓的萧索与示弱。
“昨夜惊闻噩耗,心力交瘁。柳荀余毒未清,四方狼烟又起。西北陈康,西南霍正郎,皆受柳氏厚恩,今见国朝艰难,不思报效,反露獠牙,举兵谋逆。此皆国贼,亦苏氏家奴也!”
苏御写到这里,笔尖顿了顿,一滴墨汁晕开。
他继续下笔,字里行间,满是痛心疾首的无奈。
“西北路远,且有天险阻隔,朕虽恨之,却鞭长莫及,只能任那陈康跳梁。然西南霍正郎,据蜀道之险,拥兵自重,窥伺中原,实乃朕之心腹大患,亦如鲠在喉,不得不除!”
“今京畿兵力空虚,新军未成,朕……已无将可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