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子爬起来,狠狠啐了一口带着泥沙的唾沫,转身冲着后面喊:“来两个把式!搭把手!这车沉得跟装了死人似的!”
两个精壮的伴当立刻上前,肩膀顶住车架,喊着号子硬生生把车从泥坑里顶了出来。
车身剧烈晃动,灰布下发出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,不像铜钱那般清脆,反倒像是钝器在摩擦。
队伍前头,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管事勒住马,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。
“都轻点。”
管事压低了声音,那双三角眼里透着一股子阴狠,“要是把布掀开了,露了底,老子把你们填进这山沟里。”
摔倒的汉子缩了缩脖子,凑到管事马前,赔着笑脸。
“刘爷,小的就是抱怨两句。您说咱们放着宽敞的官道不走,非钻这耗子洞。这车里装的又都是……那种货,死沉死沉的,弟兄们也是累得慌。”
“官道?”
刘爷冷笑一声,用马鞭指了指东边。
“那边的大运河倒是宽敞,可镇南王的铁索横在那儿,那是给活人走的吗?那是鬼门关!”
他翻身下马,拍了拍车上的货物,眼神变得诡异。
“累点怕什么?只要把这就十几车‘货’送进辰州城,这辈子你们就不用再卖力气了。”
汉子咽了口唾沫,偷偷掀开灰布的一角。
昏暗的林荫下,车厢里堆满了麻袋。麻袋口微微敞开,露出里面成串的铜钱。
只是这钱,颜色不对。
泛着惨淡的青灰色,那是铅和锡的颜色,上面还带着粗糙的毛刺,摸上去一手黑灰。
“刘爷,”汉子声音有点虚,“这玩意儿……辰州那边的人,真认?”
“认,为什么不认?”
刘爷从怀里掏出一枚同样的劣钱,在指尖转得飞快。
“它是圆的,中间有孔,上面刻着‘大玄通宝’。只要是钱,就有人要。”
他看向南方,辰州城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。
“咱们这次的任务,就是当蝗虫。”
刘爷的声音变得阴森,像是夜枭在啼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