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,但透着一股肃杀的行伍之气,护卫的骑士个个腰悬横刀,眼神警惕。
队伍正中央,是一辆宽大朴素的马车,车帘低垂,挡住了外面的暑气与窥探的目光。
车厢内,并未放置冰盆,显得有些闷热。
王忠嗣半倚在软塌上,身上竟然还盖着一条薄毯。
他脸色蜡黄,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,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。
但他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,却精光四射,哪里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浑浊?
“夫君,进城了。”
身旁侍奉的妾室公孙芷轻声提醒,手中拿着一方丝帕,细心地替王忠嗣擦拭额角的汗珠,“既然已经到了长安,将军这病,还得装到几时?”
王忠嗣接过丝帕,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,压低声音道:“装到陛下确信我真的病了为止。”
公孙芷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。
毕竟是最亲近的人,王忠嗣装病可以骗过李亨、可以骗过李琚,但最终还是没有瞒过每天在身边侍奉的妾室。
虽然明白了王忠嗣是在装病,公孙芷也只能帮着丈夫隐瞒,让他看起来更像得了大病一样。
当然,四月那两次冷水浴确实要了王忠嗣半条命,那段时间他确实不是装的。
“妇道人家懂什么。”
王忠嗣闭上眼,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,“我在龙泉府装了一年的病,好不容易躲过了风头,如今陛下平定四夷,威望正如日中天。
我这个手握重兵的太子岳丈,若是活蹦乱跳地回来,那就是给陛下添堵,也是给自己找死。”
五月中旬他到了幽州,硬是拖拖拉拉休息了一个月,直到六月中旬才动身。
这一路本来也就二十天的脚程,他愣是走了整整一个月。
这一招,叫示弱,也叫藏拙。
车队穿过春明门的门洞,守城的士卒查验了关凭,见是王忠嗣的车驾,不敢怠慢,立刻放行。
刚进城门,喧嚣的市井之声便扑面而来。
王忠嗣掀开窗帘的一角,眯着眼看了一眼繁华的长安街头,随即放下了帘子,对外面的骑马男子喊道:“八郎。”
骑在马上的男子闻声勒马,凑近车窗。
此人正是曾经的魏王,如今被贬为庶民又刚刚起复的李琚。
他穿着一身半旧的圆领袍,虽然风尘仆仆,但脸上却带着回家的喜悦。
“义兄,有何吩咐?”李琚恭敬地问道。
王忠嗣隔着帘子说道:“愚兄这一身尘土,病体沉重,实在不宜直接面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