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,两人收拾行装,携带昨夜取水之素布与井边拆下的一块刻有“洪武三年”字样的残碑石屑,悄出村寨,沿山道而行。
远处村民熟睡,火把余烬余光未灭,映照出两人背影。
“此行去何处?”朱标低声问。
朱瀚拉下兜帽,眼中映出月华:“微臣欲去一处老宅,名为‘丁庠家’。听说当年修井之工,乃由此丁姓望族操办;可惜三十年后家道中落,如今弃居荒废。我等若能寻得丁庠后代,定有当年账册残存,否则也可从他们口中谨记细节。”
朱标点头,“可否顺利找到?”
朱瀚莞尔,“此事需点运气,但若不试,便无从得知。且行且看。”
山道弯曲,栗色落叶铺满。两人踏着夜风,默然前行。
朱标忽然问:“殿下,次日若有吏员来验,可否顺利?”
朱瀚徐徐说道:“咱们留下的线索足够令县令拨款重修,村正与赵管头自会惶恐不安。
届时,殿下也可藉机招抚赵管头,以示恩威并行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再次缓和,“如此一来,地方势力既得利护,又不得不服,殿下威望倍增。”
月光如水,掩映着路旁残破的砖墙和断折的瓦片,那正是曾经辉煌一时的丁家大院,只是时光无情,将它的锦衣华宅都侵蚀成荒芜。
“这里便是丁府?”朱标停步,仰头望着院墙上苔藓斑驳的花纹。
朱瀚点头,举袖拭去墙角的尘埃,露出刻着“丁氏家祠”三个隶书字样,“丁庠名扬一时,修井时掌管账册之要,后因朝廷官司,被迫迁居他乡,丁府从此没落。”
他声音平稳,却透着几分感怀,“若想寻账文残札,必先找到丁庠后裔。”
“但这荒宅没人住,恐怕后人早已搬散。”
朱标蹙眉,“殿下可曾探听丁氏到底往何处去了?”
朱瀚轻轻叹息:“微臣在京城曾见一则公文,称丁家迁往浔州一带,或有一家丁姓人还留在附近。今夜月色好,不妨先踏进旧宅,找些蛛丝马迹,再明日晓行,去附近村落打探。”
朱标揽着袖子,沉声道:“好,一切听殿下安排。”
朱瀚点头,示意他跟上。两人攀过残墙,走进丁府大门。
院中杂草丛生,石柱斜倚,一条破碎的石板路通向后殿。
朱瀚脚尖轻点,探进殿内,只见中央供桌尚留灰烬,一幅先祖神主早已坠落,碎瓷片散落一地。
“看这供桌底座,似有刻印,可凑近。”
朱瀚俯身,指着一块青石地砖,淡淡道,“当年丁庠家族富贵,殿前铺设青石,刻有家徽。若能辨出家徽纹样,或可寄信京中朝官,调阅丁家在浔州的户籍记录。”
朱标凑上前,拿出折扇,“让我看看。”
他侧身,月华照进扇形,映出青石上淡淡的浮雕:一对展翅的丹凤,翎羽下缀着祥云纹。
“此纹样确是丁庠家族徽记。”
朱瀚露出欣慰之色,“凭此可定其身份。此行不虚,明日可往浔州一带探问,或许能寻得丁家子孙。”
两人环视四周,忽然听得屋外轻响,似有脚步。
朱标微微皱眉:“有人来?深夜怎会有人踏入此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