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上唐誉朕也未曾怕过!”
“只是当下非良时,君王担天下。社稷之主,不为意气兴师。”
他轻轻搭住扶手:“朕倒是奇怪了。怎么关系人族命运的神霄战场,成了你荆国的逆鳞,有言援者都起杀心——中央月门若是失守,使得诸天联军一战起势,这责任荆国皇帝代表整个荆国来担待吗?”
是啊,恨从何来啊。
唐宪歧堂堂霸国天子,纵然心中有所不满,腹中有什么怨气,轻易也不会往明面上放。
毕竟他的一举一动,牵系着亿万国民,而“天子不轻怒”。
今天他却是毫不掩饰他的不满,甚至流露对洪君琰的杀意!
唐宪歧笑了:“朕知道你不会不敢。你洪君琰也是英雄人物,怎么会惧怕跟人分生死呢?”
“但你害怕你假死求生、躺在冰棺里苦等天命的几千年,是毫无意义的!”
“你害怕天下人的看法,怕史笔的凿刻,怕人族不以你洪姓皇族为正统。”
“无论背地里做出什么肮脏事情,你都得顾着面子上的堂皇。心里想这个机会想得要发疯了,却不敢坏了规矩,恐与天下为敌!”
“你建立黎国是要求千秋万代,并不只要一时鼎盛。你希望天下人都认可你的宏图,敬重你的国家,拥护你的理想。你既要挤上这张六合的赌桌,又不想做一个无所顾忌的赌徒。你既想做到你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情,又想挽回你一再失去的名声——你瞻前顾后!”
他的声音振聋发聩,而又轻蔑地笑:“你什么都敢做,但你不敢的,又有太多。”
“荆国皇帝倒是‘敢’,敢想敢做。”洪君琰拂了拂雪白的龙袍,施施然道:“今以社稷倾月门,把偌大一个国家,推到许胜不许败的境地。古来兵者岂有不败,就连兵祖也有兵墟之殁。一场许胜不许败的战争,让神霄前线的宫希晏,将往前线的计守愚,少了多少转圜余地!你乃军庭之主,非是不知兵,是不惜国也。”
“小人惜身,大人惜国,上人惜天下!”
唐宪歧一挥大袖:“黎皇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差在哪一步吗?还是抱死命运,始终说‘天不予你’?”
“神霄之战,关系人族兴亡,本就没有退路,本就不可言败。哪有什么余地?你这一生,就是给自己留的余地太多。总以为失去了这次,还有下次。总以为你该有机会!”
“是啊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——可山已经不是你的了。”
“世上当然没有必然不败的战法,诸天联军也并非没有英雄。”
“但朕在这里,势倾此心,意必人胜。”
他一手按住腰刀:“此战若败,朕即亲征!”
诸国君王大多佩剑,剑乃王道之器,中正堂皇。
荆国皇帝却着刀,就是以无上的杀气,镇压着偌大帝国那么多桀骜的军头。
“朕若不幸,霸国天子,仍从荆国军府出。”
声亦如刀冷,字字割意:“轮不到你的。”
“有些时机,错过就是错过了。有些结局,该面对还是要面对。当年做不到的事情,现在仍然做不到。时间虽然过去,难道你就有什么不同?”
“失败者总是以不同的方式重复失败,成功者却往往以同样的理由成功。”
“当年天下大乱,我朝祖皇帝亲见景太祖之威,乃有豪杰定鼎之心,曰我当如是。目睹旸太祖绝世风采,却谓生于良时,当逢英雄!”
“荆乃百战之地,抗魔阻景,斩断草原神辉,击碎水族建国野望,扫平大大小小七百军州,绝西北夷狄,方有这军庭帝国,无上霸业。”
“黎皇,你避景太祖锋芒,让旸太祖旌旗,在我朝祖皇帝面前装死!仅靠一个‘等’字,能等到六合吗?”
“你等的不是时机,你是等天下国主都变成傻子,所有的竞争者都被时间淘汰,最好六合天子的宝座前,都是些景钦秦怀之类的庸主。而那永远不可能实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