争论像野火般烧遍四省官署。
反对者振振有词,搬出《女诫》《内训》,说“女子识字多思,易生外心”,更有人直言“若开此例,将来女子效仿男子科举、干政,国体何在?”
他们态度强硬,甚至联名上书,称“此举违背祖制,恐伤风化”。
偶尔有几个官员试图辩驳,说“陛下新政本就求变,女童读书亦是教化”,或是“农户家的女娃识得字,至少能看懂官府告示,免得被奸人蒙骗”,但声音总显得底气不足,遇上对方引经据典的驳斥,往往便讷讷地闭了嘴。
这场争论从州府闹到布政司,又从各省督抚衙门递到了内阁,足足拖了一个多月。
最后,两份截然相反的奏疏摆在了乾清宫的御案上——一份是四省超过半数官员联名上奏的《请禁女童入官学疏》。
另一份则是内阁学士司汝霖小心翼翼附上的《论蒙学无分男女疏》。
在乾清宫中,朱翊钧翻着奏疏,眉头越皱越紧。
殿内侍立的官员大气不敢出,只见天子忽然将奏疏往案上一拍,龙椅上的鎏金纹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“‘女子无才便是德’?”朱翊钧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压人的怒气:“这话是谁说的?朕怎么没在太祖爷的祖训里见过?”
阶下官员齐刷刷跪倒,一名礼部的官员声音发颤:“陛下,此乃古礼……”
“古礼?”
“朕设官学,是为让天下百姓识文断字,知礼仪,明法度,何曾说过只许男娃学,不许女娃学?百姓家的爹娘愿意送女儿来读书,是信得过朝廷,信得过朕!”
“你们倒好,在这里拿着几句酸文腐语嚼舌根,拦着人家求学的路——朕问你们,这官学是给你们开的,还是给天下百姓开的?”
他猛地停在御案前,声音陡然提高:“传朕旨意!四省试点官学,凡百姓家适龄孩童,无论男女,皆可报名入学!地方官署若有拒收者,以渎职论罪!”
顿了顿,他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官员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:“人家爹娘都不嫌自家女儿抛头露面,你们这帮外臣倒替人家操起心来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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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往后这种鸡毛蒜皮的争执,不必再递到朕面前——朕的朝堂,要议的是军国大事,不是谁家女娃该不该读书!”
实际上,富贵人家的女儿,都是专门请了老师到府上教书识字的,无才便是德,这是给老百姓定下的。
御案上那份《请禁女童入官学疏》被风吹得微微颤动,终究是无人再敢提起……
山东,济南府历城县张家庄蒙学,庄头张老财捐了祠堂旁边一块好地建的学堂,此刻也人头攒动。
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廪生,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儒衫,颤巍巍地站在门口,看着眼前这群泥猴似的孩子,捋着胡须,眼神复杂。他身后两个年轻秀才倒是精神抖擞。
“都静一静!听王老先生训话!”庄头吆喝着。
“子曰:‘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’今日尔等入此蒙学,乃皇恩浩荡!须得尊师重道,用心向学!莫负了朝廷,莫负了父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