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题绕来绕去,总离不开养济寺要协管女子之权的新政,言语里满是不满,连带着主理此事的温以缇,也成了抨击的对象。
先前还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神,林文彦渐渐清明起来,添了丝冷冽的清亮。
他想起昨日父亲下值归来,便不停地踱步,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对温女官的怨怼,字句里都浸着不满。
林文彦虽从未见过那位声名鹊起的温女官,却早从坊间流传的事迹里,认准了她是个难得的好官!
甘州的功绩、养济寺的善举,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。
尤其是听闻“协管女子之权”背后的深意,知道这是要为底层女子撑起一片天,他原本有些沉滞的心思,竟像是被注入了股活水,整个人都焕发出几分生机。
楼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响,茶客拍着桌子争执的动静、学子们激愤的辩驳声,顺着窗缝钻进来,林文彦抬手将酒水一饮而尽,眼底闪过几分深不见底的光。
那不是随波逐流的附和,也不是茫然无措的犹疑,倒像是发现了良机般的兴奋。
他不能再一次逃避了!
而此时,翰林院侍讲陈府的正厅里,另孟氏攥着帕子站在厅中,眼眶通红却神色坚定。
当她听闻养济寺有协管女子之权的消息,她便马不停蹄赶了来。
陈清沅的死是她心头多年的痛,如今终于有机会为好友讨公道,她怎肯错过。
对面的陈老爷端坐椅上,眉头拧成疙瘩,眼底翻着懊悔,却仍绷着古板的神色。
陈太太早已哭红了眼,手按着胸口,泪水无声地淌着,满是茫然与愤恨。
“陈伯父,陈伯母,婉儿已经走了,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!”孟氏往前半步,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,“害她的人必须受罚!如今养济寺有协管女子之权,陛下都认了,无碍名声,咱们为何不报官?为何不让仇家偿命?她可是你们疼了一辈子的女儿啊!”
陈太太猛地抬手抹泪,嘴唇哆嗦着,显然早已被悲痛与不甘揪紧,
她怎会不想为女儿报仇?可陈家是世代书香的翰林院人家,最是看重“清誉”二字。
陈老爷重重叹了口气,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头:“女子出嫁从夫,这是祖训。便是在婆家受了委屈,娘家也没有置喙的道理。”
话出口时,他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,眼底的懊悔又深了几分。
女儿死后,他何尝没有夜夜难眠?可这刻在骨子里的规矩,他终究没能松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