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里的风向,好像在这一刻,悄悄变了。
今日的朝堂,早已没了往日的肃静规整。
鎏金铜炉里的檀香还在袅袅升着,阶下文武百官却个个屏气凝神,连衣袂摩擦的轻响都透着紧绷。
温以缇一人而立,言辞掷地有声,竟将素来如铁律般的朝仪搅得波澜四起。
可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正熙帝,眸底无半分愠色,既未呵止,也无打断,只垂着眼,静静听着那打破秩序的声音在殿中回荡,连眉峰都未动一下。
朝堂之上,寒门出身的官员们已按捺不住,衣袍下的手悄然攥紧,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几分
大庆朝的朝堂原本是世家勋爵与官宦书香子弟的天下,寒门子弟向来是殿中最不起眼的影子。可随着江山愈稳,正熙帝稳坐龙椅数十载,有意提拔,这几十年间,寒门官员竟如雨后春芽般冒了头。
虽无人能登至宰辅之位,却也一步步往上爬,如今四五品的官位里,已能寻到不少寒门身影。
今日恰逢大朝会,殿外按品阶站立的六七品官员中,寒门出身者更是占了大半。
方才温以缇那番话,像一把火,瞬间点燃了他们心底的热望,不少人耳尖泛红,眼底亮得惊人。
即便有人暗觉温以缇所言未必全对,可转念一想,若此刻不站出来支持,岂不是和那些素来轻视寒门的勋爵世家们站到了一处,连自己这身苦熬来的官服都要被人看轻?
这般心思在人群中无声蔓延,此时殿内最边缘的五品官员列里,工部五品郎中温昌柏早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得发潮,贴在身上凉得刺骨。
自家二女儿在殿中那般以一敌十,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,方才好几次他都要忍不住冲出去喝止,可视线越过层层官帽,连女儿的衣角都碰不到,只能死死攥着笏板盯着殿中。
温昌柏不远处,刚回京述职大理寺正五品寺丞杜鞍,与鸿胪寺从五品寺丞温昌茂以及从五品太仆寺寺丞温昌智,三人交换了个眼神,飞快扫过周围。
寒门官员们个个眼露热色,却都憋着不敢先动,显然是等个带头的。
杜鞍立刻朝着机灵的温昌茂递了个嘴型,文昌茂重重点头,故意低咳了一声,压下些许喧哗,随即又对自家二哥比了个手势和眼神。
温昌智愣了愣神会意,但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,手脚有些发软,很是紧张。
他们本就是殿中微末的五品官,还是靠温老爷暗中运作,才擢升至今,哪见过什么朝堂大风浪?
往日里不过是跟着上官的调子随波逐流,早朝之上他们就是边缘人物。
可今日要他出头,殿中文武百官黑压压立着,满眼都是往日里他们连近前都不敢的勋贵重臣,脊梁骨早忍不住发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