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下倒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大人,你们是由谁生出来的?”
这话问得突兀,殿中先是静了瞬,随即有人面露不耐,似觉得她在说废话。
可温以缇没停,目光扫过那些皱眉、冷笑的脸,字字逼问:“难道不是女人十月怀胎,把你们从肚子里揣出来的?你们的母亲,难道不是低头给你们喂饭、熬夜给你们缝衣的女子?”
她顿了顿,眼神陡然沉了下来,带着点刺骨的清明:“可方才你们口中,那些头发长见识短、只配困在内宅的女子,那些被你们贬得连句公道话都不配说的女子,不就是和你们母亲一样的人?对着生养自己的人这般贬低,各位大人,这难道算‘孝’?”
“什么是孝?”她又追了一句,看向方才喊得最凶的几个老臣,“若按你们说的,听父母的话才算孝,那我倒要问了,倘若今日说这些话的不是在下,是你们的母亲呢?倘若你们母亲也说女子该有几分公平,你们是听,还是不听?”
“听了,便是孝,可这岂不是说,臣今日所言,本就没说错?”
“不听,便是不孝,连生养自己的母亲都敢违逆,你们又凭什么站在这里,说自己是守礼法、重纲常的忠臣?”
最后一句落下,金銮殿里彻底静了。
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们,此刻都僵在原地,
方才那些“女子不配”的话,此刻倒像打在了自己脸上,尤其是几个日日把“孝悌”挂在嘴边的官员,脸涨得通红,张了张嘴,竟一个字都答不出来。
是啊,谁不是娘生娘养的?
方才骂得越狠,此刻越觉得堵得慌,总不能说,自己的母亲,也配不上一句公平吧?
就在这死寂里,人群后忽然挤出个身影,是冯党那边的五品殿中御史,平日里最是跟着冯阁老摇旗呐喊的。
他攥着朝笏往前半步,脸涨得通红,却硬撑着嗓门道:“温尚宫此言差矣!我等身为朝臣,母亲皆是世家女子,自幼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养,端的是知书达理、恪守妇道,怎会说出你这般离经叛道的话?她们若在世,只会斥你混淆是非,绝不会认你这等歪理!”
这话一出,几个冯党官员立刻附和着点头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温以缇却没动怒,只抬眼看向此人,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,那笑意却没到眼底,反而带着点凉丝丝的清明:“赵御史,你说的是令堂,前户部主事苏家的嫡女吧?”
赵御史猛地一愣,显然没料到她竟知根知底,下意识道:“是又如何?”
“不如何。”温以缇声音平了平,却字字都砸在实处,“只是我听赵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在外说,赵御史去年纳了第三房妾室后,便让正房母亲搬到了后院的偏院住。那院子漏风,冬日里连个像样的炭盆都没有,赵老太太年近六十,去年就犯了咳嗽,今年入秋至今,咳得连碗热汤都端不稳,赵御史知道吗?”
赵御史脸色“唰”地白了,忙不迭摆手:“你胡说!我母亲身子康健,住得好得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