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虽看重温以缇,一路破格提携,让她坐到了女子走到的高位,但说到底,他也是个男人,是这天下说一不二的君主。
这可不是小事,往深了说,简直像在告诉陛下,女子未必就要矮男子一头,就好比……皇后要真站出来,说要和他这个皇帝并肩分治一般!
等众人那股震惊慢慢散了,剩下的就全是不悦,有觉得她“僭越”的,觉得这是抢了皇后的职分。
有觉得她“荒唐”的,觉得后宅事哪轮得到朝堂管。
更有觉得她“忤逆”的,她这话,岂不是在说满朝男子都没护住的女子,要靠她一个女人来替朝廷补过?
连殿外的晨光,好像都被这满殿的沉郁挡了几分,落在温以缇身上,竟显得她格外单薄。
可她就站在那里,迎着满殿的不满和审视,既没低头,也没紧张。
只静静等着御座上的皇帝开口,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什么“惊世骇俗”的话,只是在替天下千万个没声音的女子,说一句该说的话。
殿中静的可怕,正熙帝终于缓缓开口,“养济院协管天下女性?温尚宫,你先回答朕,为何偏要在养济院加这权?后宅琐事、女子生计,本是宗族管、官府避的事,如今要捅出来管,难道是说朕的律法管不住,还是说世家宗族都不尽责?”
这话问得重,冯党中立刻有官员附和:“陛下所言极是!夫妻、嫡庶、婆媳之事,自古便是家丑不可外扬,官府插手都落个多管闲事的名声,养济院算什么?凭什么管?”
温以缇却没慌,反而抬首迎上正熙帝的目光,声音先沉了三分:“陛下,臣要先辩一句,不是臣要捅出来管,是这天下的女子,本就该被管!”
这话一出,满殿哗然,连正熙帝都挑了眉。
她却紧接着补了句更振聋发聩的话:“因为女子也是人,也是我大庆的子民!不是嫁了人就没了身家性命的物件!陛下的律法写着万民平等,皆受朝廷庇护,可到了女人身上,怎么就成了嫁入夫家,便由夫家处置?怎么就成了后宅事是家事,官府管不得?”
她上前一步,条理清晰:“臣求的协管之权,根本不是要抢宗族、官府的权,是要替陛下把万民平等的律法,落到那些被忘了的女子身上!
她们是子民,就该有子民的活路,是大庆人,就该有不被随意践踏的权利,这才是臣要协管的根本,其余皆是细枝末节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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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殿中议论稍歇,她才继续道,“这不是管,是补律法的漏,子民不分男女,都该有不被饿死、不被贩卖的底线,养济院就是替陛下守这个底线。这也不是插手家事、是让子民能有处喊冤。”
刚说完,礼部尚书忍不住开口道:“温大人!夫妻吵架、婆母训媳,是人家家里事,女子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,官府都难断,养济院凭什么接?”
温以缇从袖中抽卷宗,径直呈到裘总管:“陛下请看,这是顺天府和大理寺半年来自缢女子的案卷。有被丈夫打断肋骨,告到县衙却被官差劝夫妻哪有不打架的,最后上吊的;有未出阁的姑娘被轻薄,父母为了名声逼她自尽的,她们是子民,受了冤却不能告,告了也没人管,难道就该白白死了?”
“臣说的协管,不是要断人家务,是给这些被困住的子民,一个能有庇护的地方。凡女子觉得活不下去,哪怕托人递张纸条,养济院就能接她走,先把人护住,再慢慢查。她们不敢找官府,却敢找养济院的女官,官府管不了的家丑,养济院能先保她性命,再报提刑司复核。”
她看向礼部尚书:“尚书大人有女儿,若她被人欺辱却不能喊冤,您是愿她死在家丑里,还是愿有个地方能接她走?子民喊冤,不分前堂后宅,都该有人应,这就是养济院要做的。”
礼部尚书刚要张嘴,却又把话咽了回去,方才想好的“宗族颜面”“纲常礼法”,被温以缇那连串诘问堵得死死的。
温以缇又缓缓开口道,“陛下,管女子立身的规矩这不是违逆纲常,是让子民能自己站着活。”